1

上午十点多的时候，我在院子一旁的巷子里和几个老邻居打牌，儿子一家突然回来了。

我有点意外。

儿媳嫌弃农村的生活。从他们结婚到现在六年多的时间，他们一家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。

车子刚停下，儿媳妇就打开车门，从车里钻走出来。她笑眯眯地朝着我走过来，高跟鞋踩在水泥路上，咯噔咯噔响。

她亲昵地揽着我的胳膊说：“妈，我们刚才给你打了好多个电话，你怎么不接呀？”

我摸摸口袋，很歉意地说，不好意思，手机在家里。

儿子从车上拿下来好多礼盒，儿媳妇说：“妈，咱们回家吧，我给你买了一件新衣服，你回家看看喜不喜欢。”

几个老邻居很识趣地把牌局收拾了，然后示意我回家。他们还夸赞我的儿子儿媳孝顺。

儿媳妇在人前，左一个妈，右一个妈的叫着，我听着浑身起鸡皮疙瘩。

儿子一家过分的热情，让我感觉太反常了，肯定有什么事情有求于我。

02

回到家，儿媳妇从包装袋里拿出一套衣服让我穿上，然后很夸张地说，太漂亮了，一下年轻了好几岁。

我在心里轻哼了一声，这是在夸她买的衣服漂亮，还是在夸我呀。

中午儿子下厨，做了六个菜。

从前，儿子在家的时候，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。想不到，这些年被儿媳妇调教成了全能的好男人。

儿子做的菜色香味俱全，我有生之年还能吃到他亲手做的饭菜，也算是很不容易了。

饭吃到一半儿的时候，儿媳妇突然对我儿子说：“陈阳，你不是有事和咱们说吗？”

儿媳妇挤眉弄眼地，一个劲儿地向儿子使眼色。

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。我在一旁看着，不吭声。想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。

儿子犹豫了一会儿说：“妈，囡囡明年就要上小学了。”

我看了看一旁吃得满嘴是油的孙女，心里甜甜的。我的小孙女长大了，马上就是小学生了。

看到我没有反应，儿子继续说，现在的孩子竞争压力很大，如果一步走错，一辈子就毁了。

我附和着说，是啊，是啊。

儿媳妇看着儿子东一句西一句地说不到重点，心里着急。她打断儿子的话说：“妈，想要囡囡将来有出息，必须从小学开始抓起。我想把囡囡送进重点小学，但是只能走买学区房的路子。”

“我和陈阳已经打听过了，有一套学区房地理位置好，价格也公道。所以，你能不能帮助我们把学区房买下来？”

我差点没有被吃在嘴里的一口饭噎住，连带着咳嗽了几声，“我一个老太婆，怎么帮你们？”

儿媳妇很兴奋地说：“我爸当年出车祸，不是赔偿了50万吗？再加上我还有一点积蓄，完全可以拿下学区房。”

听完儿媳妇的话，我浑身开始开始颤抖。那是老伴儿用命换来的钱，这么多年我一分也没有动过，他们竟然敢打这个主意。

03

五年前，老伴儿到集市上买农具，一辆大卡车从他的身上碾压过去。老伴儿当场就没了，肇事方给了50万的赔偿款。

我悲痛欲绝，看着那些钱就难受，于是直接存进银行，再也没有动过。

往事再提，我心里还是隐隐作痛。

“为了上小学就买一套房，是不是太夸张了？别人家的孩子都能上普通小学，咱们家囡囡也能上。”我缓缓地说了一句。

儿媳妇一听，急了。

她终于露出本来面目，叫嚣着，“妈，你这是什么话。难道让你给自己的孙女花点钱，你还舍不得了。”

孙女看了一眼儿媳妇，怯懦懦地说：“奶奶，我想去重点小学读书。”

我虽然知道孙女的这句话是儿媳妇教唆的，但是我也不想委屈我的孙女。

人死不能复生，我也不能一直沉浸在失去老伴儿的痛苦中，再耽误了孙女上学。最后，我还是把钱交给了儿子儿媳。

儿子很兴奋地说，以后一定会好好孝敬我，还要接我去养老。

儿子一家拿到钱后，满意地离开了。我看着绝尘而去的车子，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，还是错？

我的一个好朋友说，这笔钱不应该给儿子儿媳，只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。

我却认为，我就这么一个儿子，家里的东西都是他，包括家里的钱。所以，迟给早给都一样。

当时没想到，打脸来的那么快。

04

儿子买了学区房，很快就装修好了。

然而，他们搬新家的时候却没有告诉我。我还是从别人的口中听说的。

我心里有气，决定做一回不速之客。

当我敲响儿子家的门时，我心里忐忑不安。我心里对他们有怒气，又担心是我多心了，惹得他们误会。

门吱呀一声开了，是孙女给我开的门。看到我，她牵着我的手往屋里走，大喊着，“奶奶来了，奶奶来了。”

我走进屋内时，眼前的一切让我惊呆了。

儿子儿媳和亲家围坐在餐桌上，满满的一桌子菜，还有白酒，饮料。看来刚才的气氛非常融洽。

儿子去阳台拿了一张简易凳子让我坐下，我成了一个格格不入的人。

最可笑的是，儿媳竟然给我拿了一双一次性筷子。她还在责怪我，不提前通知他们一声。

我没有说话，也没有吃饭，就那么默默地坐着。亲家给我夹菜，我也不理她。因为我的到来，气氛变得很尴尬。

吃过饭后，我在房子里转悠了一圈。

房子有三个卧房，儿子儿媳一间，孙女一间，亲家一间。想不到，这套房子我出了50万，竟然找不到一点儿属于我的地方。

我站在客厅心如刀绞。冰冷的泪水从脸上滑落，刺的我的脸生疼。

我故作镇定地说：“儿子，你以前不是说要接我来养老吗？打算让我住在哪里呀？”

儿媳妇说：“妈，你开什么玩笑。老家那么大的院子，你一个人住着多宽敞啊，干嘛来这里和我们挤在一起受罪？”

真是讽刺，亲家为什么不住在宽敞的农村小院？

我的心已经被他们伤透，决绝地离开了。我走的时候，亲家还像个主人的姿态，对我说：“有空常来。”

05

回到老家，我彻底醒悟过来。我要活出自己的精彩。

我每个月都有退休金，足够我生活。所以我到银行把往年的积蓄全部拿出来，把老院子重新修缮了一下。

我要他们知道，没有他们给我养老，我自己也能过得很好。

后来，儿子回来看我。

他解释说，儿媳妇是独生女，亲家的身体一直不好，所以才把他们接过去照顾。

我虽然可以理解，但是我不能原谅儿子儿媳的所作为。

后来，儿子经常带着孙女回来看我。孙女说，她很喜欢新学校，她还和我分享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。

听着孙女甜甜的声音，我的心在一点点融化。